阳光明媚的下午,翻开汪曾祺和史铁生合著的《我从未如此眷恋人间》,读到汪曾祺的那篇《故乡的食物》,作者在文中提到,小时读《板桥家书》:“天寒岁暮,穷亲戚朋友到门,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,佐以酱姜一小碟,最是暖老温贫之悬之具”,觉得甚是亲切。
我的家乡在重庆,风气相似,小时候,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,巷口爆米花机「嘭」的巨响,是比过年鞭炮更令人雀跃的声浪,孩子们捂着耳朵躲闪,眼睛却紧盯着黝黑的铁葫芦在火苗上旋转。当气压表指向临界点,师傅用铁棍撬开盖子的刹那,雪白云朵裹着热浪喷涌而出,玉米粒在高温中蜕变成绽放的白梅,放进嘴里,脆脆的,整个口腔弥漫着玉米的原始香味,如果想吃甜的,可以在放玉米粒进爆米花机时一并放入糖精,那时白糖是很珍贵的,一般用糖精代替。这便是我儿时为数不多的零食,每次饿慌时,父母打开用绳子缠得紧紧的塑料袋,给孩子每人抓上一把爆米花,我们就把它放进最内层的衣服口袋,省着慢慢吃,儿时的我们,把普通的爆米花吃成了人间美味。
小时最盼望的,还有下乡叫卖玉米绞绞糖的小贩,每次听到卖玉米绞绞糖的吆喝声,无论在干什么,无论多远,都会赶快放下手中的活计,顺着声音飞奔而去。儿时的玉米绞绞糖,是许多农村孩子童年记忆中难以忘怀的甜蜜味道,这种糖通常由玉米糖浆制成,质地柔软,富有弹性,咬上一口,先是感受到它的韧劲,随后甜味在口中慢慢化开,带着淡淡的玉米香,嚼着嚼着,糖会变得越来越软,最后几乎可以拉成细丝,孩子们常常会比赛看谁拉得更长。叫卖的小贩会将一大块金黄色的绞绞糖放在圆形的竹簸箕里,用手或工具反复拉扯,直到糖变得柔软而有光泽,然后,小贩会将其切成小块,或者拧成麻花状,递给买绞绞糖的人,家里大人没来的孩子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,运气好的,遇到熟悉的人有买的,就给你揪上一点尝尝,那香甜的滋味别提有多幸福。当时的农村大多家庭过得都比较拮据,一般遇到这种叫卖,都是用家里晒干的玉米来兑换,这种糖不仅是味觉的享受,更承载着童年的无忧无虑和简单的快乐。如今,虽然市面上有各种各样的精美糖果,但玉米绞绞糖的独特口感和香甜的怀旧气息依旧在记忆中弥漫,让人难以忘怀。
故乡的食物,不仅仅是一种味蕾的回忆,更是一种心灵的归宿和情感的寄托。无论走得多远,舌尖上的那份熟悉与温暖,总能唤起我心底最深处的乡愁。它们是时光的印记,是家的味道,是无论何时何地,都能让我们心头一暖的珍贵回忆。愿这份味道,永远伴随着我们,成为生命中最温暖的底色。
(谭志宏/文)